时隔六年,我再次登陆英格兰。
从北京直飞来的飞机有着意想不到的速度。本以为要度过一个漫长的黑夜,没成想还没来得及懒散地看一部电影,广播已经在通知收起小桌板。黑夜中航行的飞机舷窗虽然有三层,但窗外的凛冽还是生生穿透了玻璃到我的手掌。接近曼城是在凌晨六点,乡村与城镇已经在弥漫着“生计”的空气——公路上的车灯原来才是城市的第一缕日出,这么想着,我已经落在了过去几年我间或怀念的,熟悉也陌生的土地。
我以为我会很兴奋,尤其在经历了三年不可名说的愤懑后;但事实上,这种兴奋远不如第一次来时强烈,一种很难分辨的情感细密、缓慢地在我身体里酝酿,然后快速被排队过关、搬行李和找火车的焦躁与忙乱压制了下去。等我彻底到了学校,进了自己未来数月要蜗居的地方,被压制的一些情绪才有了重新溢出的迹象——等到第一次走出宿舍,我突然被一种气味唤醒了所有的记忆——我,真的,又到英国了。
我也道不出这种气味是什么,它属于街道本身,也好像属于街边的超市,混杂着欧美人喜欢用的香水味,还有吐司本身的面粉发酵味,被海风吹来的轻盈也剧烈的空气托着。我能做的,就是在这种气味里,想起了六年前被未知未来形塑的自己。
在准备来英国的前两个月里,我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种烦躁中。我想去英国,但论文的压力又时时刻刻窜出来,以至于我竟然产生了一些远行的抗拒,几乎没多做什么准备,就在短短三天里,完成平遥—北京—曼彻斯特的行程。
等到视阈里教堂的塔尖不再消失,逛了以前爱的UO,光顾了曾经地铁口的咖啡店,在书店、vintange店和游戏店打转了一圈,然后不得不卸载了影响网速的vpn,并办理了学生电影卡后——顺其自然且开心地过几个月吧,我的焦虑好像好了那么一些。
英国好像什么都没变,距离我抵达十多天后的现在,陌生感的泡泡已经被我挤击破的差不多。但是,当我打开我曾经标注满星标的地图,一些星标背后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地方,而被一串表达地理意义的数字所替代,无可追溯的过去才让我不得不承认,在时间的巨浪里,好像真的谁也不能侥幸。
不过,午后的利物浦总会有一阵晴天,伴随巨大海鸥的嚎叫,整个城市总能散发本应珍贵的雨后初霁感。我的办公桌侧对着一面不隔温的玻璃,天晴、雨后、看不清的日落和流动的乌云,生动上演,每日巨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