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Matters年度問卷

  1. 2022 年就要結束了,請記錄一件今年你最想記下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这么快速地度过一年,而这一年的唯一记忆,就是无止尽的“核酸与抗疫”——影响我所有生活的节奏,从年头到年尾。关于这些事到底怎样发生我已经出现了记忆错位,但是,我清楚的记住了每一件事情带来的情绪。这些事件情绪是这一年最值得记录的东西,它意味着“活在当下”是一句谎话,前赴后继的牺牲者最后让我们能记住的,就是不要轻易忘记,不要以为当下即永恒。

  2. 疫情第三年,每座城市、每個人的日常開始變得不同。今年你失去了什麼?又試圖恢復、重建什麼?

    疫情第三年,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我失去了对这个国家政府的所有信心。如果说小时候我还曾相信过“人民官”这种辞令,那现在,这个简中专有词语真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被语义污名。至于恢复这件事,2022可能恢复了骂人的勇气和输出观点的信心吧,多种意义上的。

  3. 請描述一位今年遇到的,會令你牽掛的人或物。

    冇。按我老师的意思,我是在家度过了整个2022。还能有什么可牵挂的呢?

  4. 2022 年,有沒有什麼時刻讓你感受到強烈的情緒?最後是如何與之相處的?

    太多这样的时刻,以至于也让我在这一年真正意识到负面情绪的价值。尤其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负面情绪往往被社会性期待地抑制,但保持这些强烈情绪,让我能真切感受到生活的另一重意义以及更完全的生命体验。
    但这些好的部分并不是所有,坏的是,愤怒给人带来的断裂与无助感更加绵延,以至于延伸至身体的状况。阅读、书写和好朋友聊天都能给我带来帮助,寻求共鸣、找寻答案或者单纯的宽慰在这一年都显得弥足珍贵。
    今年新学到一个词,“同温层”。我很感谢的是,我身边和我同温的朋友很多,他们给我带来的启示、灵感以及鼓励或许也是这些强烈坏情绪被原谅的理由之一吧。

  5. 過去一年,你能說出一個被他人影響的觀點嗎?

    波米。
    从温良的中国人到对中国电影行将就木的叹息,波米太符合我心中一个好的公共知识分子的形象了——有强烈的情感,有捍卫的观点,有对专门领域的热爱与钻研。他的解读改变了我对那部年度中文电影的看法,对苦难的包装的控诉以及假装共情实则懦弱的批评真的有如当头棒喝。这两期最让我震撼的话并不不是自由是争取来的,而是那句“后人路过我们这代人墓碑的时候请不要吐口水。直接撒尿!”——往后多年,我觉得我都会记住它。

  6. 相比去年,你與身體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你會更喜歡現在自己的身體嗎?

    很明显的,是体重因为居家呈现的明显上浮。这也让我意识到日常通勤步行其实不费力且有效。
    今年对身体更大的两个发现,或者说是关注,一个来自于攀岩后的晒伤;一个来自于右脸颊的一颗痘痘。
    7月重去桂林的时候尝试了徒手攀岩,以为纯粹即兴,所以穿着背心往上爬的时候毫无顾忌。但是等到第二天,一大片红褐色的晒伤在肩膀上,直到12月的现在也未曾消失。虽然整个发生过程我未曾感觉,甚至晒伤的部位也是在我很难看到的地方,但就是这种物理意义上的盲区,也让我感受到我身体毫无控制的能力。这种对身体无控制感还体现在我的第二个关注,就是那颗8月份在西宁的时候冒出来的硕大痘痘,因为实在过于明显,我每天洗脸的时候几乎都要打量它一番。从思考为什么会长在这里,到怎么让它的减淡,我发现我都没有很好的办法。就这么从8酷暑观察到寒冬,这颗痘痘还没结束它的一生,我也被这种肌肤表层损伤后修复的过程的漫长感到震惊不已。这样类似的感受一直延续到12月的现在,当大家纷纷交流关于感染症状的时候,我对身体的感受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麻木。所以是为什么呢?身体突然成为我自己未知的宇宙。

  7. 請分享你今年新發現或持續耕耘的領域(可以是新挖掘的興趣、專業領域、城市空間、自然秘境,也可以是一種對待自己或他人的方法)。

    其实今年因为调研的缘故,和很多陌生人刻意制造了对话的机会。这种对话的有效性一度在我看来是在有效与无效之间来回横跳,但是我也仍然对这种形式感到满足。愿意对话本身就很难,而大多数时候,我收到的都是善意的回应,而这种积极回馈或许也足以鼓励我去持续不断去探索我们的话题——包含人与地方的联系在其中的思考。

  8. 今年最想分享的一本書/一部電影/一張照片/一句話。

    最想分享的是“不明白播客”,虽然很很多成熟的播客节目相比,它在制作上略显生硬,但它也是中文博客里,我愿意用心听而不是当白噪音的仅有的播客了。娱乐的、私人的、情感的、解构的、消费主义内核下的声音已经太多,严肃对话才显得可贵。如果还有一张照片,那就是站在四通桥上的男人、烟与横幅。

  9. 請填空:2022,__ Matters.

保持感知。

需要抒发的一些情绪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应该心平气和、处事不惊地活着。但活着活着,我猛然意识到,我不能,也不应该放弃一些当下的、瞬时的自我情绪。因为正是这些情绪,才能更接近一种叫生活乃至生命本质的东西。

比如愤怒。

20出头或者更小的时候,我太讨厌我老姐叫我“愤青”了。无缘由的,我对这个词充满抵触。虽然直到现在,我仍不清楚这个词的褒贬,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词惹到当时的我的,或许并不是“愤青”本身的含义,而是它的定语,愤怒。因为很明显的,我被老姐认为“愤青”的行为,在她这样的“过来人”眼里,只不过是未经世事的单纯;而我在那个年纪不愿意接受的,也是情绪不成熟的自己。

愤怒似乎是最差的情绪,因为它常常被认为与无能相伴。“无能狂怒”嘲讽是愤怒污名化最直观的表达。但是仔细想想,人们对愤怒的态度其实功利极了。取决于愤怒的对象和结果,正义天然合理化所有的愤怒行为,伤害程度弹性定义所有愤怒的价值。

于是,一种关于愤怒的“温良恭俭让”出现。一些人是被允许愤怒的,但是他们的愤怒不能太多,而应适当的、合理的、甚至隐晦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不被允许的愤怒。年轻人不允许愤怒,因为他们的愤怒总是外露且难以控制,“可能酿成大祸”;中年人不允许愤怒,因为他们是中年人,早该“看透”;老年人更不能愤怒,只因为他们已经“一把年纪”。所以,那些被允许的愤怒,是谁可以抒发到什么事情上的呢?不得而知。

如果我们把上面对愤怒的描述换成任何一种负面的情绪,似乎都可以成立。悲伤、恐惧、忿懑……情绪广阔的光谱里,负面的那些只被允许短暂出现。而这些,都是成熟的咒语。成熟的人不应该流露负面情绪,他们甚至不能有这样的情绪,只因为多走了几座桥,多吃了几包盐,控制负面情绪是这个过程中的一堂自然习得课。

但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相比控制,我们更需要和这些情绪相处,因为它们才能提供最真实的、难以隐藏的,我们之所以为人的更高级的情绪价值。为什么要为了成熟大人这个没用的title,去接受社会的不公?去忽视制度的不合理?去放弃认识自己的特权?去合理化贫穷和苦难?去沾沾自喜站在大多数人的这一端?

我们为什么愤怒?我们为什么悲伤?这些情绪往往比解释快乐难得多。放弃这些情绪,或许也放弃最真挚的共情能力——而这些,才是我们感知生活真相的真正触角。

所以,去他的波澜不兴、处事不惊,以及网红词汇“松弛感”。保持愤怒的能力,允许痛苦的情绪,接受惆怅和倦态,真正地接受这种糟糕,去关怀情绪背后的原因,让理性让位人性——这是2022给我的东西。